三十九

半夜醒來的時候，病房裏沒有爸爸媽媽的身影，我便下床出了病房，沿著走廊慢慢尋找他們。

醫院裏很安靜，病人大多在熟睡中，值夜班的護士也在打著盹，我沿著走廊一直走到樓梯處，才聽見樓梯間傳來的壓抑的哭泣聲，還有爸爸說話的聲音。

“不要哭了，等會眼睛哭腫了，回去病房被瑤瑤看見，就該懷疑了。”爸爸說。他在勸慰著媽媽，可是連他自己的聲音也忍不住哽咽了。

“怎麽辦啊？”媽媽一邊哭，一邊崩潰地說，“瑤瑤她，還那麽小，老天爺怎麽會這麽地殘忍？”

爸爸極力壓制著情緒說：“雖然癌癥很難治，但是只要我們不放棄，相信就一定會有希望！”

“可是，我們怎麽瞞過瑤瑤呢？天啊，這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呢！”媽媽絕望地泣不成聲。

他們後面再說什麽我已經聽不見了，只覺得腦海裏猶如千軍萬馬天塌地陷一般轟隆隆。癌癥？我竟然得了癌癥？我怎麽會得癌癥？

我不知道是怎麽回去病房的，整個人恍恍惚惚像是沒有了靈魂。我努力克制著不讓淚水流下來，在爸爸媽媽回到病房時，假裝什麽也沒發生似的睡著了。

爸爸媽媽看到我在熟睡當中，便沒有說話，媽媽輕手輕腳幫我掖好被角，和爸爸一起出去了，

在病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，我再也忍不住，淚水滾滾落下。

我是不甘心的，我才剛剛十八歲，人生才剛剛開始。我的學習成績很好，一定能考上心儀的大學，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。我想以後能夠帶著爸爸媽媽去旅行，去看最美的風景，他們養我小，而我要服侍他們到老。我想和秦湛在一起，想和他結婚，生子，組成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，他可是我從小就放在心尖上的人啊。可是現在，一切的一切都隨著“癌癥”這兩個字眼被無情地擊碎了。

我的心痛如刀絞，我很想沖出去找到醫生，親口問一問是不是檢查的結果弄錯了。但是我沒有，因為我知道爸爸媽媽肯定在得知結果的時候，反反覆覆向醫生確認了千萬遍，比起我自己，他們更加希望這個結果不是真的。

清晨，媽媽回家煮了粥給我帶過來，親自餵我一口一口吃下。我看著她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歲，滿臉疲憊，卻還是強撐著假裝沒事似的擠出笑臉來哄我吃飯，我的心裏難過極了。我故作輕松地問媽媽：“檢查的結果出來了嗎？我得的什麽病？”

媽媽餵飯的手一下子停滯住了，表情也變得僵硬。她努力克制了一下，才微笑著說：“沒什麽，小病而已，你個小丫頭操心那麽多幹嘛，好好養好身體才最重要。”

我看著媽媽的樣子，實在是不忍心揭穿，但我知道，總有一天我是會知道真相的，一切也都是要面對的。於是我假裝隨意地對媽媽說：“小病怎麽會住這麽多天醫院呢？不會是我得了絕癥吧？”

媽媽的臉色大變，她驚恐不定地看著我，似乎想確認一下我是不是知道什麽了。我看著媽媽的表情，雖然心裏難過極了，卻還是假裝開玩笑似的說：“要真是得了絕癥，我就不能參加高考了，那真的太可惜了，以我的成績，可以考一個很好的大學呢。”

媽媽再也繃不住了，她放下手裏的飯碗，沖出了病房，我看見她雙眼壓抑不住的淚水滾滾落下。

媽媽再回到病房的時候，雙眼紅腫，她什麽話也沒說，繼續端起飯碗餵我吃粥。而我看著她的眼睛，小聲地說：“媽媽，其實，我得的是癌癥對吧？”

媽媽的眼淚再一次滾滾落下，這一次她沒有離開病房，而是抱住我，失聲痛哭。

我也抱住媽媽的身體，淚水隨著一起滾滾落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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